Pomelo·916

*博君一肖

*破镜重圆

*双医同龄

“一句活得通透，就要你做圣人，我不舍得。我宁愿你想不通，因为至少那样，你是在为自己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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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永给了托盘，王一博端了下去要热的汤圆，还有两碗酸菜鱼和白米饭，用微波炉热好回来的时候，他就看到肖战嘴巴里还咬着牙刷，就蹲在两张床之间的地上翻床头柜。

肖战睡的床已经铺好了，但肖战的羽绒服随意地躺在上面，似乎被翻过了。

因为屋里开着空调，肖战并没有穿羽绒服，就穿着一件手打的微微有些泛黄的白色毛衣，毛衣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，花纹样式低调但很旧了，但保存的很好，也还能看得出，打这件毛衣的人手艺很是不错。

王一博一眼就知道肖战肯定是在找手机，但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问：“你干嘛啊？”可他其实并不在乎答案，也不等肖战回答，又直接接下去说：“你快点洗漱，已经快五点了，肯定饿了吧，快点，等下汤圆又冷了。”

“哦，好。”肖战慢慢起身，右手拽上了牙刷，一边又刷了刷牙，一边和王一博擦身而过，进了卫生间。

很快，卫生间里就传出吐沫声和牙刷在杯子里搅动的声，最后冲水声结束，肖战才扯了扯衣角，走了出来。

王一博已经又将床头柜拉在早上吃早饭的位置，端上来的东西也都摆好了。

肖战走近，在床脚坐下。

装酸菜鱼的是一个中号的白瓷碗，样式是那种超市里能买一大沓的青蓝色。汤水不多，靠近肖战的那一碗的肉格外的多，有点红辣椒和花椒，葱花几乎看不到，酸菜和豆芽好像也只是浅浅地在最底下铺了一层而已。

肖战拿筷子，茫然地看了看筷子，看了看酸菜鱼，最后看着王一博，王一博以为肖战在担心新冠，立马说：“拿上来之前，所有的碗和筷子我都消毒了，下午四点的时候，招待所二轮消毒也来过了，你睡得沉，应该没有听到。”

肖战用拿着筷子的手的手背，轻轻遮着嘴唇，笑道：“我不是问这个，我是想问怎么两碗的肉不一样多？”

“你不是喜欢吃吗？”王一博对上肖战的眼神，真诚地问。

肖战心跳忽然地就漏了一拍。

肖战是喜欢吃，六年前的肖战最喜欢吃了。

刚跟王一博谈恋爱那阵子，王一博迁就他，隔三差五就陪他去校门口那家餐馆点最辣的酸菜鱼，每次王一博都会被辣到吨吨灌水，次数多了，王一博就在宿舍拉了肚子，肖战知道后就再没跟王一博一起吃过酸菜鱼了。王一博问起来，肖战都是说不爱吃了。

因为那个辣度你不习惯，我也就不喜欢吃了。

 

原来，王一博还一直都记得他爱吃。

但也有可能，王一博已经将当年都忘得差不多了，勉强还记得一个酸菜鱼，根本忘了后面肖战对酸菜鱼的抵触反应。

想到这里，肖战心里生出了微末的低落，然后低头嗯了一声。

真的只有微末。

喜欢王一博，只是当下红区里一时的慰藉，他们还是要分离的，还是要再也不见的。万事不抱有希望，就不会太难过了。

很快，肖战很顺畅地重新攒起情绪，说：“是喜欢，你还记得，记性很好啊王医生。不过……”

肖战只说了不过，就不继续说下去，还夹了鱼肉吃。

“不过什么？”王一博脱口而出地问。

他们鲜少会提及过往，都怕扯到什么和彼此相关的伤口。很难得有这么一次，提到了六年前的事情，肖战还有想继续提下去的趋势，王一博也有了想听下去的冲动。

隐隐约约，追问下去也许会有个令人满意的答案。

结果肖战将空着的左手伸了出来，掌心在王一博面前摊开，“手机。”

“啊？哦……”王一博装傻，掏口袋，拿出自己的手机，俨然一副被妻子查手机为自证清白乖乖上交的模样。

肖战的手没有抽回来，但悬在空中握紧了掌心，手腕往左摇了摇，示意王一博将他的手机放到一边去，然后才说：“这是你的手机，我要我的。”

再将掌心摊开。

肖战的掌心，掌纹很多，又密又浅，无数的交错和分叉。有人说，有这样手相的人，总是容易过得很苦。

他们学医的当然不会怎么相信这个，掌线是先天的不易改变，但掌纹多是后天的，因物理变化和化学变化的因素造成，容易改变，有时候急性病变就能让掌纹的变化在八天左右完成。

只是……

王一博抬眼看了一眼肖战因为睡醒还有些乱糟糟的头发，有几根白头发掺在黝黑的发丝里格外明显。

只是啊，肖战确实过得挺苦的啊。

王一博克制不住地心疼，伸手俯过身子，去摸了摸肖战的脑袋，抚平翘起来的发尖，试图将白头发再往里面藏一藏。他其实有些不太想去相信，28岁的肖战头上已经有了白发。

他又不是少年白。

幼年被父亲抛弃，后来母亲病亡，与爱人离散，现在又……

当年的肖战，有没有生过“明明都做医生还是救不了妈妈，是自己太没用了吧”这样的想法？

有的吧。

肯定有的。

肖战那样的性格，最喜欢自我责备了。

很无力吧。

 

肖战看到王一博手伸过来的时候，整个人已经僵住了。他盯着王一博的眼睛，可王一博却并没有看着他，而是盯着他的头发，手一下一下的，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。

王一博那是什么表情？

心疼？

为什么？

王一博为什么要伸手摸他的脑袋？

王一博到底知不知道，这个动作，会让他没了心跳的啊。

肖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收回了自己的左手，右手还捏着筷子，但整个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躲了躲，王一博的掌心一下子就空了。

王一博的眼神落进肖战的瞳孔里，他在里面看到了肖战的不理解和探究。他只能觑了一眼自己摸肖战脑袋的手，悻悻然地将它收了回来。

肖战皱着眉毛问：“我找你要我自己的手机，你摸我脑袋做什么……不是…是发生了什么事吗？红区怎么了吗？你怕我知道，这样转移我注意力？”

现在能让他们提心吊胆的事，除了发生在红区，也不会有其他地方了。

完美的理由，肖战替王一博找好了，也顺利说服了他自己。

王一博也听出来了。

肖战这是……

王一博心里头苦笑。不过也不能怪谁，是自己这一手太明显了，肖战这大概是拒绝了他吧。

果然，哪里有什么破镜重圆？

都是两个越走越远的人了，只不过短暂地在XYZ轴相交，当下空间重叠片刻，他哪里来的底气去盼什么二次元的奇迹？

王一博看着肖战躲闪的动作，才意识到，自己意识到自己喜欢肖战到现在，空闲时间不过十个小时里，自己居然真的有想过复合。是啊，喜欢一个人，怎么会不想和他在一起呢。可是，喜欢的人也会想和自己在一起吗？

不会的。

肖战就是那个小没良心的。

可是，要是喜欢自己，那肖战也挺没有心的。

这叫什么来着？

在曾经摔倒的地方，再摔一次。

嗯，对。

自己也是呢。

 

想到这里的王一博慢慢也放平了一点心态，只是收回来的手缩进了羽绒服的袖子里，局促地搓了搓指尖，他每次难过的时候，都会搓指尖。

肖战知道，但这次肖战没有看到。

王一博尽量不乱阵脚地躲开肖战的视线，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肖战的手机，放在被当做桌子的床头柜的边沿上，然后单单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摁在黑漆漆的屏幕上，慢慢把手机推向了肖战。

肖战看着王一博的手指完全离开自己的手机，才放下手里的筷子，拿手机。

就在肖战才刚刚摁亮手机的锁屏，看手机电量还算可观，指纹解锁手指还没有钦上去，就听到王一博带着自责的口吻出声向他宣判：“今天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八秒，曹金芬失去生命体征。”

遽然，屋内鸦雀无声。

 

老式的空调机呜呼呼地运转，卫生间的下水道里低低地传来别人抽水的声音，天花板上面似乎还有弹珠的声音……

肖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，这一瞬，连呼吸都忘了，一直到脸都憋红了，王一博跪在他的面前扶着他的膝盖揉了揉，他才松了一口气，然后一掐一掐地放出几口气，才恢复正常的呼吸。

眼前模模糊糊的，全是还没有离开眼眶的眼泪，肖战死死地憋着，不肯哭一点点。他看见模糊之外，是王一博的担忧。

肖战慌乱地将手机收进了口袋里，他相信王一博说的是真的，他不需要再上微信去做什么求证。

曹奶奶离开人世了。

肖战迅速消化这一事实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，掏出了手机，王一博在旁边问怎么了，他也没回，只是很快地滑手机通讯录，找到了一个号码，拨打过去。

无人接听。

一直到电话那头传出“对不起，您所拨打的电话……”肖战才舍得挂断，他不信邪地又拨打了几次还是这个结果，他才放下手机，无意识地掉着眼泪看着王一博说：“怎么办，我打不通电话，小军不知道他奶奶走了，我该怎么办啊……”

王一博单膝跪在地上，伸出双手扶着肖战的手臂，出于安慰地上下挎了挎。

曹金芬的情况，王一博也知道。曹金芬一共养了一儿一女，儿子生了个孙子，就是她嘴里常念叨的小军。女儿没结几年婚就离婚了，老伴也去世了，可后来儿子忽然投资发达了，带着一家人出国落户了，没带曹金芬和姐姐。

小军很喜欢奶奶，可当初八岁的年纪上被父母强行带走了，此去已经有十年未见了。小军走的时候，肖战已经十八岁了，小军找他要了手机号，希望肖战能跟他说说奶奶的事。

曹金芬在医院听的收音机，其实是小军小时候还在身边的时候给曹金芬录的。

只是，她住院的事，肖战一直没告诉小军，他总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，曹奶奶一定平平安安的。可这份安慰，只是安慰了肖战自己，不过是个虚假的外壳，让肖战一时不用直面她的死亡，提前在心理上做好准备。

肖战真的没有准备。

肖战忽然就觉得天塌了。

 

“不会的不会的，医院肯定联系了曹奶奶的女儿，阿姨肯定能联系上自己的弟弟，联系上小军的，小军会知道的，会知道的……”王一博安慰肖战，让他不要慌。

肖战居然很快就把自己撑了起来，“对对对……”

说完，肖战还推了推王一博的肩膀，示意让他坐回去，看王一博没动，才深吸几口气，调整好自己的语气，反过来安慰王一博：“我没事的，我想得通，你不用担心我的。要是接受不了生死，我也当不了这么久的医生的。”

王一博眉头紧锁，还是没动，顺着肖战的话头说：“我知道，你一向被人夸活得通透。”

大学在学校里，老师们是这么夸肖战的，在三院里，张院长是这么夸肖战的，李戈这么夸，连今天早上的王一博自己也这么夸。

肖战好像真的活得很通透，没怪过父亲，没永远活在痛失母亲的悲伤里，过得这样苦，却这样淡然，就连现在几乎算是亲奶奶离世，他也撑着一口气，去担心小军能不能知道这个消息。

肖战平静地接受身边的每一份离开，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久留。

再长久、再紧密，都是要走的。

六年前他觉得留不住王一博，就不留；如今他还是觉得留不住王一博，爱意就不说。

活得通透，也是肖战最后告诉自己的。

你要活得通透，不然会难过的。

 

听到王一博说他活得通透，肖战像是听到了普世价值下的夸赞，攒了一个笑容，说：“嗯嗯，我一向通……”

“肖战。”王一博打断了他，“夸你通透的都是混蛋。”

什么？

肖战整个肩膀松了下来，茫然地看着王一博，眼珠子左右晃了晃，视线从王一博的右眼到左眼又到右眼。

他没听懂王一博什么意思。

王一博却在肖战的眼神里慢慢站了起来，但弯着腰，伸手将肖战抱进怀里，下巴放在肖战肩膀后面，他还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肖战的后背，说：“一句活得通透，就要你做圣人，我不舍得。肖战，我宁愿你想不通，因为至少那样，你是在为自己想。肖战，你难过好吗？你哭好吗？”

从来没有人跟肖战说过这样的话，六年前的王一博也没有，他第一次听到有人不希望他活得通透。

为什么？

通透不好吗？

虽然肖战这样想着，但他的眼泪在王一博说完第一句的时候，就已经夺眶而出了。

现在的王一博跟他说，通透不好。

肖战瞬间觉得嘴巴里苦苦的，心脏突突地疼。他像个被冲上岸的海鱼，嘴巴张着，从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空气里，攫取生命所需的氧气。

他反手抱住王一博，死死拽着王一博背上的衣服。

 

“你为什么不舍得？”肖战最后问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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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.

（柚子：上一章有很多人猜死的会不会是童语，也有人猜是不是许晴，不可否认，这两个人去世，肖战也会难过，很难过，一个是红区的未来，一个是他最难的时候的生活里的光，哪个没了，肖战都会难过，但都是他可以靠着“通透”二字撑出风轻云淡的模样，只有曹金芬去世，他才会泄出慌乱，哪怕没有王一博最后那句话，他也一定在后面吃饭的时候疯狂掉眼泪。哎哟喂，我好心疼战战啊好他娘的心疼啊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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